【初選47人案・審訊第 101 日】

【獨媒報導】47人涉組織及參與民主派初選，被控「串謀顛覆國家政權」罪，16人不認罪，今（8日）踏入審訊第101天。鄒家成繼續作供，表示《國安法》頒布後曾考慮退出初選，因當時與團隊研究條文，判斷參選人最多只因過往言論有機會被捕，而他過往對體制及政府批評較「尖銳」，「香港民族主義」亦可能被扭曲成分裂國家和港獨言論，加上條文「涵蓋範圍好廣、字眼好模糊、刑罰好重」，如「盲人摸象」。惟鄒指他終決定繼續參加初選，庭上哽咽稱：「我發覺我根本就做唔出退選嘅決定，我覺得我無法離群眾而去」。鄒續指，當時與團隊重新尋覓參選的意義，認為「繼續參選本身就係一個意義」，他亦商討如何調整競選工程以繼續參選，遂更改選舉口號和單張，將口號由「拒絕殖民 民族抗暴」改為「抗擊暴政 捍衛尊嚴」。

此外，就提名表格條款「擁護《基本法》和保證效忠香港特區」，鄒指他效忠的是理應能產生憲法應有功能的《基本法》，及「會受憲法約束」和「保障市民大眾權利」的政府。

辯方引鄒家成3人向組織者發訊息 鄒稱由團隊成員草擬

鄒家成今第3天作供，辯方展示初選組織者 WhatsApp 群組訊息，顯示趙家賢於6月19日曾轉發署名為「抗爭派立場聲明書」發起人鄒家成、張可森和梁晃維，上款為「致初選籌組平台」的訊息，鄒指由張可森負責發出，由鄒其中一名團隊成員幫手草擬，他負責批准。

該訊息提及3人發起聲明已逾一星期，共收到39位以上參與者以個人或政黨名義簽署，意味除民主黨、街工及社民連等外大部分人已簽署。聲明續提及「初選原設共同綱領，有意以『運用包括否決財政預算案之基本法賦予的立法會權力，迫使特首回應五大訴求。』的素人以及政黨因此共同目標而集結，期望以初選方式讓香港選民選出合適的代表披甲上陣。若無此共同綱領，恐怕初選只會淪為議席的『分餅機』。」

聲明又指，戴耀廷決定參與者毋須簽署共同綱領後，雖大部分參與者有簽署「墨落」重申堅定立場，但亦有原先出席協調會議的參與者明言杯葛初選。聲明又指協調會議的共識及「墨落無悔」亦包括認同若支持度不足須表明停止選舉工程，「這是否代表部分拒絕簽署聲明書的參選人可以無視我們早前的共識，甚至無視初選的結果？有見及此，希望初選主辦單位回應。」

▲ 前排左起：趙家賢、戴耀廷、區諾軒（資料圖片）

鄒稱如無法展現抗爭意志「不如抽籤」、惟重申否決財案非協調共識

鄒家成表示，當時着團隊成員按「墨落無悔」原文草擬一段訊息予初選籌組平台，告知他們有多少人已簽署，並就「墨落」的兩點聲明寫一些訊息，但無特別指明如何寫，「我由佢發揮然之後我再睇。」

鄒續解釋訊息內容，指「墨落無悔」聲明運用否決權一點是想展現抗爭意志，「我哋認為如果無法向選民展現抗爭意志嘅話，呢個初選就失去一個意義，咁不如抽籤就算啦」，亦是上述恐怕初選只淪為議席「分餅機」的意思。

不過法官李運騰關注，「初選原設共同綱領」一段似乎談及已達成共識的事項，鄒不同意，重申在新東並無就運用否決權達成共識；而「共同綱領」指協調會議上「原本傾過嘅嘢」，但不代表有達成共識。

鄒稱大黨不簽「墨落」令素人擔心參選無保障 望組織者提供保障

至於杯葛初選，鄒指記得當時新西協調會議，有街工的人想杯葛初選。法官陳慶偉問是否因街工認為不能否決有利草根的預算案？鄒說「應該唔係」，指爭議應是街工「好似係想輸咗初選都繼續選官方選舉」。

陳世傑續問，訊息是否想向組織者表達應有簽署的協議？鄒不同意，解釋是想發訊息予初選籌組平台，通知他們發起了「墨落」，而較關鍵信息是「墨落」的第二點（「認同若支持度跌出各預計可得議席範圍，須表明停止選舉工程」），因當時不少政治素人擔心，部分大黨不簽署甚至公開批評「墨落無悔」，到底是因為運用否決權一點、抑或是因為第二點，即他們初選落敗仍想繼續參加官方選舉。

▲ 2020年6月19日，街工舉行記者會宣佈有意參選立法會，6月29日發佈聲明改為表示不會參選。（資料圖片）

鄒指這些素人擔心參加初選「好似冇一個保障」，因此發訊息望平台能保障其他參加者。鄒並同意，他與張可森和梁晃維均是政治素人，也有相同擔憂，惟最終組織者並沒有回覆。

鄒稱簽署提名表格時無細心留意條款 理解目標為「攞35+」

鄒家成確認，於6月20日提交初選提名表格。就表格第二段：「我確認支持和認同由戴耀廷及區諾軒主導之協調會議共識，包括『民主派35+公民投票計劃』及其目標」，鄒指理解是新東協調會議達成的共識，亦沒有將「民主派35+公民投票計劃」理解為一份文件。

法官陳仲衡追問那他簽署時如何理解，鄒笑指「其實我當時冇細心睇呢句句子，我諗住簽個名就參加初選」，又指「我有留意到有呢句嘢喺度嘅，但我冇細緻去逐粒字睇呢一句」。鄒後在法官追問下指，理解「目標」為「攞35+」。

官問提名表格是否對鄒家成回應 鄒稱無將擔憂與提名表格「聯想埋一齊」

法官李運騰續提到，鄒家成3人此前發訊息要求組織者保障政治素人的利益，擔心傳統政黨參選人食言、初選落敗仍參加正式選舉，而提名表格第二段，字面上似乎就是回應此關注，問鄒為何不要求組織者澄清該點的意思。

▲ 左起：張可森、鄒家成、梁晃維（資料圖片）

鄒先回應嚴格而言，他們「冇要求佢哋要做一啲嘢去保障我哋，其實只係問吓佢哋，其他人係咪真係想反悔呀咁樣嘅啫」，又指「當時真係冇諗過」問組織者，因覺得部分傳統泛民主派食言「其實都係佢哋嘅事，初選籌組平台其實都好難控制佢哋嘅」，訊息「純粹係表達擔憂嘅啫」。陳仲衡指，但訊息提到望組織者回應，鄒同意，「但係佢哋最後冇回應。」

法官陳慶偉指，鄒稱組織者沒有回應，但提名表格第二段可能就是組織者的回應，再問鄒有否問組織者究竟談及什麼「共識」？又指區諾軒提過，如有人問他「目標」的意思，他會指是「共同綱領」文件，並問鄒是否明白。鄒回應：「盡力去理解啦，我理解阿陳慶偉法官你啱啱講嘅嘢，只不過係有人問初選平台嘅人，佢哋就會答啦」，但鄒表示：「我冇將當時關於 WhatsApp 入面個擔憂，同呢個 nomination form 聯想埋一齊， 我的確冇呢個聯想。」

鄒又指，即使當時有這個「小擔憂」，即其他參選人落敗或仍繼續參加官方選舉，「其實我都係會繼續參加個初選㗎喇」，而即使他們真的這樣做，「已經係初選完結咗之後嘅事喇，既然係咁，不如到時再算啦」，只是6月中時他覺得要向組織者表達此擔憂。

鄒稱效忠理應產生功能的《基本法》、會受憲法約束及保障權利的政府

至於提名表格第6點「我特此聲明，我會擁護《基本法》和保證效忠香港特別行政區」，被問為何認同該點，鄒指《基本法》是香港的憲法，「憲法理應產生嘅功能係約束當權者嘅權力，同埋保障市民大眾嘅權利」，而他認為立法會議員所奉行的精神，與《基本法》理應要產生的功能是吻合，「我效忠嘅係會受憲法約束，同埋會保障市民大眾權利嘅政府。」

李運騰問，鄒有否區分《基本法》應該的說法，和實際上的說法（“… what the Basic Law should say or what the Basic Law in fact says”）？鄒指有。李再問，故鄒說擁護《基本法》，是擁護哪種《基本法》？鄒回答：「我覺得《基本法》喺香港嘅實踐係未如理想嘅。」惟陳仲衡即打斷，指問題並非《基本法》的實踐，又嚴厲指：「不要嘗試迴避問題，面對問題並回答，你有足夠的經驗知道你是否在回答我們的問題。（“You are experienced enough to know whether you are answering our question.”）」

鄒續回答：「我效忠一本，理應能夠產生憲法理應產生功能嘅《基本法》。擁護又好，效忠又好，我覺得係一個好私人嘅情感，同一個人嘅信仰係有密切嘅關係，你要強化一個信仰……」，惟陳慶偉打斷，指認為已聽夠了，指簡言之鄒是擁護他所相信的《基本法》。

鄒稱參選宣言無意圖顛覆政權 官稱帖文不證自明

辯方續就鄒家成 Facebook 帖文發問。就6月21日的〈繼承民族意志，掀起反殖浪潮——立法會新界東初選參選宣言〉，鄒解釋主要宣布會參加初選和交代政治理念。陳世傑問他想傳遞什麼訊息，惟法官陳慶偉指不認為需要問（go through that），認為帖文內容不證自明（self-explanatory）。

陳世傑續問及「生於九七主權移交之年，自我有記憶以來，就只係不斷見證住香港嘅沉淪同赤化」中「沉淪同赤化」的意思，鄒向法官表示：「法官閣下，我知道你哋未必想我好詳細咁樣解釋呢個參選宣言，我用一個好簡短嘅方式快快趣趣講咗佢好冇呀」，被告席傳來笑聲。

陳慶偉笑說他完全明白鄒的聲明，只是辯方大狀問及字詞意思，並指除非字詞是模糊，否則會按字面理解，又指基本上「赤化」就是指「一國一制」、「香港成為中國的一部分」、「香港受共產黨管治」，指「我們全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」。

陳世傑續問，那鄒在帖文中的用字，有沒有意圖顛覆香港或中國政府？鄒說：「不論係呢度用嘅赤化又好、殖民又好，撕破畫皮都好，都沒有呢個意圖。」

辯方續展示6月25日帖文〈我只係一個普通香港人〉，指鄒昨提及「攬炒」的意思，並問帖文「同殖民者設計嘅議會制度攬炒到底」一句中，「攬炒到底」的意思與鄒昨提到的有否分別？鄒說「冇分別，『攬炒』同我主張嘅議會抗爭，同剛才嗰篇嘅參選宣言入面嘅『撕破畫皮』，同埋『衝擊體制』一樣意思」。

鄒稱《國安法》頒布後曾考慮退出初選 指字眼模糊刑罰重如「盲人摸象」

辯方其後展示「35+計劃新東信息發布區」群組紀錄，顯示由6月24日設立，鄒家成同日加入，但於7月2日退出。被問為何退出，鄒指「因為《國安法》頒布之後，我諗過退出初選」，並指基本上是6月30日《國安法》頒布後已「諗緊呢件事」。

陳世傑續問鄒做了什麼，鄒說「交代少少個背景啦，可能有少少長」，陳問：「可以簡短嗎？」，庭上傳出笑聲，鄒說「盡力」。鄒續說，6月30日晚擺完最後一個街站後，他返回辦公室，與選舉團隊一起等待《國安法》條文，至晚上11時他們已立即看條文，「我哋研究過《國安法》條例，當時嘅判斷係，參選人最多只係因為過往嘅言論而有機會被捕。」陳世傑指這是鄒的恐懼，陳慶偉說或是鄒的印象，鄒說「可以咁講」。

鄒續指，他其後與團隊研究過往發表的言論，覺得過往對於體制和政府的批評都「比較尖銳」，加上當時認為「香港民族主義」有機會被扭曲成「分裂國家」和「港獨」的言論，亦因覺得《國安法》「涵蓋範圍好廣、字眼好模糊、刑罰好重，情況如同盲人摸象」，「所以睇完之後，我一度考慮緊係咪要退出初選。」

鄒稱發現根本做不出退選決定 「我覺得我無法離群眾而去」

陳世傑問那他決定是？鄒家成說：「繼續參加初選。咁中間發生嘅嘢我唔詳細去講，主要就係處理完情緒之後，恢復咗思緒……」，說罷微微低頭沒有作聲。陳說：「你選擇繼續（“You decided to press on.”）」，鄒停頓一兩秒後抬頭，略哽咽說「係」，並清了兩下喉嚨。陳續問，而鄒7月2日退出群組時，仍在考慮是否繼續初選？鄒再略哽咽說：「當時考慮緊」，身旁的法庭傳譯主任遞上紙巾，鄒輕輕擦拭眼和鼻。

辯方續展示7月5日〈對不起，我回來了〉，問是什麼帖文，鄒續哽咽說：「簡單嚟講，我喺考慮緊初選嘅時候，我發覺我根本就做唔出退選嘅決定，我覺得我無法離群眾而去」。鄒續說：「總之有一晚我就打電話比我團隊嘅成員，我就同佢講，不如繼續，咁佢就話『全部人都ready，爭你一個』，咁我就同佢講，咁你幫我 call 齊人，第二日開會，我今晚返屋企準備一下」，鄒說時聲線持續微微顫抖。

鄒稱認為繼續參選本身就是意義 《國安法》後改用較溫和口號

鄒續說，團隊其後開會，主要談及兩件事，他欲談及第一件事時，陳慶偉打斷稱不認為需深究，總之最後鄒決定繼續參選。陳世傑問，但鄒有否做什麼改善在《國安法》下的處境？鄒聲音開始平復：「我下一句就準備講喇，我哋重新尋覓繼續參選嘅意義啦，我哋認為繼續參選本身就係一個意義」，而第二項討論就是「如何調整個競選工程，繼續參選」，他們遂更改了選舉口號和調整一些選舉單張。

▲ 鄒家成（資料圖片）

鄒遂確認，他將口號由「拒絕殖民 民族抗暴」改為「抗擊暴政 捍衛尊嚴」，解釋想盡量避免用一些可能會被認為「好尖銳」、或「可能會被扭曲成會違反《國安法》」的字眼。陳世傑問是用較溫和（softer）的字眼？鄒說「係」。

陳慶偉說，認為「抗擊暴政」和「民族抗暴」意思大致一樣（more or less the same），但理解鄒是想要令口號變得更溫和（tone down），並問鄒何時決定改口號。鄒說7月5日〈對不起，我回來了〉的文章，可理解為「我正式決定繼續參選嘅一個時間點」，他亦是在當時更改口號。

辯方其後就該帖文發文，呈堂文件呈黑白，左上角寫有「Telegram」，法官李運騰一度稱該帖文在 Telegram 發布。鄒指左上角的「Telegram」字眼只代表「我開緊 Facebook 前一個 app，我用緊 Telegram」，而「眼前見到呢個 page 其實係 Facebook嚟嘅」。法官陳慶偉其後下令休庭，明續就該帖文發問。

鄒家成步入被告欄前，向旁聽親友說：「好渣呀真係！」，又笑說：「Sorry, unexpected.」，親友發笑。

案件編號：HCCC69/2022